第141章 答案02-01_长安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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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答案02-01

  君玉今天练枪练得归心似箭,也不是他非要在校场练,钟将军这枪法就是大开大合的,需要宽阔地方,尤其君玉改过的最后一招,简直是横扫千军的气势,卫孺见了都一脸惊艳。可惜钟将军好像病倒了,一直没来看他这一招。

  今天又是大晴天,他练枪的时候没觉得不对劲,等练完了,卫孺约了小太监一起捞冰块,他就一个人回东宫去了。

  走出不到一射之地,君玉就觉察到了异样。似乎有个人跟着他,像是个老內侍,也没有隐藏形迹的意思,就是默默跟在君玉身后不远处,穿着一件褐色袍子,痩得有点干缩了,看起来比黄景他们还老一辈,揣着手,整个人像能化入墙里,跟一棵树一块石头没有区别。君玉感觉到不对,他现在很沉得住气了,知道这老太监敢这样跟着,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功夫是甩不掉他的。所以也不急着跑,而是绕了个圈子,从堆放桌案杂物的供奉处穿过,里面全是小太监,人又多,东西又乱,君玉找了个侧门出来,回头一看,果然被甩掉了。连忙一路跑回了东宫。

  他是想回去告状的,但要是聂彪拦着自己,告诉一下他也可以,反正他消息灵通。

  但他没想到他连聂彪都见不到了。

  东宫除去正门外,还有两个侧门,和几个供太监宫女出入的小门,君玉跑的是其中一个,一般只有两个侍卫轮值,但今天门口的侍卫却比平时多了七八个,人也全是陌生面孔了,君玉刚想进去,就被喝住了。两个带刀侍卫将他拦住,冷喝道:“干什么!”

  “我是东宫伴读,当然是回家吃饭呀,还能干什么?”君玉满头雾水。打量着那些侍卫,这一看就看出奇怪之处了。这些人完全不是东宫侍卫,甚至也不是宫中净卫之类,虽然换了宫中侍卫的衣服,但看跨刀的姿势,和面皮神态,俨然是他熟悉的安南军。

  安南军现在已经用作卫戍军,何况君玉他们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了,毕竟城门侍卫见他都要让行。这样拦路,显然只有一个可能。手机\端一秒記住《.xs.》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君玉握紧手中□□,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神色反而更要冷静,道:“鄢珑呢,叫他出来见我。”

  “鄢将军是左营的,我们是右营,奉旨在这护卫。”那士兵板着脸道。

  左营多是王侯子弟,右营是平民出身的将领多,因为敖霁他们的缘故,王侯子弟都是偏向东宫的。圣上连这个也顾忌到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上午的阳光如此明亮,君玉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更多的是愤怒。

  庆德帝真的走到这地步,圈禁太子,动用最心腹的卫戍军,呼里舍的事后,净卫已经失去他信任,他不惜把敖仲用在这时候!这是真正的明谋,毫无反抗途径,他是君,也是父,这样从上而下地碾压,计谋如神也没有一点办法。

  怪不得云岚那样恨他,怪不得叶椋羽要回京,洛衡要走……

  怪不得萧景衍一定要赶在昨晚看完所有政事,怪不得他早上会那样舍不得自己,怪不得要送自己那只木头的小麒麟,他早就知道了。

  而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他甚至主动支开自己,就像在猎场那样,不让自己参加。说什么唯一的破绽,说什么最难熬的三个时辰,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面对这一切的能力。他选择了和他一起圈禁的人,聂彪,容皓,云岚,叶椋羽……

  叶椋羽可以陪他圈禁,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光是想到这个,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要烧起来了。君玉也不知道是练武累的,还是太气了,只觉得周身都在发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扣进肉里,右手的□□也像要被捏碎。

  卫戍军显然也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小侯爷,见他手提□□站在烈日下,像一只被狼群抛下的小狼,白皙漂亮面孔上神色寒如冰,看似是晒蔫的树苗,但那漂亮眼睛里又显出一丝决绝来。

  “我要进去。”他告诉侍卫:“我也是东宫的人,要圈禁就该连我一起圈禁!”

  他说出的是庆德帝密旨里都没有说的两个字,圈禁。果然是如同传中一样无法无天,乌黑瞳仁里像有火焰在燃烧,侍卫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还好当班的侍卫首领老成,喝道:“少废话!卫戍军在此看守,难道让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快走开。”

  “我不要出,只要进!”君玉眼睛紧盯着他:“你放不放我进去?”

  “休要罗唣,快滚!”

  洛衡没有说错,永远要做自己,这时候就看出好处了。

  幸好他还有他的枪。

  君玉不再多说,直接一跃而起,尽管安南军中也传遍他的名字,但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枪法,他日常习练的□□并未开刃,枪头钝得木板都戳不穿,因此更无顾忌。足尖在台阶上一点,枪尖划个半圆,左边的侍卫也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了,但还是一点来不及反应,就直接被挑飞出去,君玉一招横扫,直接将右边侍卫扫开,刀未出鞘,就被枪杆打飞出去。

  “好大胆!卫戍军奉皇命在此,还敢硬闯……”那侍卫首领嚷道。

  穿着朱袍的少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一个字,已经被枪尖点中胸口,顿时喉头一窒,跌飞出去。

  短短一瞬间,君玉挑飞三名侍卫,其余侍卫也已经围了上来,今日卫戍军奉旨圈禁东宫,明面上只说是护卫东宫,与侍卫换防。毕竟君臣父子,大家留存体面,所以并未带上安南军中的强弓劲弩,免得让人笑圣上和东宫剑拔弩张,谁直到竟然遇到这样的混世魔王。

  十来个侍卫把君玉团团围住,还有人去报信叫人,显然这个小门并不是防守重点。君玉知道事不宜迟,索性不再留手,出手如电,全是钟老将军创下的杀招,势如猛虎,矫若游龙,转瞬间打倒几个,一脚踹开侧门,朝着东宫里面就狂奔。

  顾忌什么呢,这已经是兵戎相见的最后的时刻,他不看史书,也知道历史上被圈禁的太子是什么下场。要是东宫斗赢这最后一场,他就是今天挑飞安南军也不过小事一件。要是斗输了,也不缺他这个把柄,呼里舍,郦道永,哪一件不是实打实的大罪?连容皓闯过的宫门也能一并清算。

  他受够了束手束脚地顾忌,再顾忌又怎么样呢,他再学权谋,学不成东宫谋主。萧景衍最终不选他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刻,他选了叶椋羽。

  如果这场权力的博弈东宫最终落败,他会悄然死在东宫,自己甚至没法见他最后一面。自己甚至都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

  原来昨晚他说的是这个,他不要自己当他的破绽!

  君玉心中如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枪上却杀意沸腾,早春的风仍然冷冽,刮在脸上如同小刀子一般。他一口气从侧门杀到二门,远远望见思鸿堂,这地方离后宫也近,小太监小宫女早跑出来偷看,自己多像一个傻子,明明被抛下了,还努力追赶着。

  他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只是不出来见自己。

  二门处又是一重关,侍卫早收到消息,严阵以待,带领的是和他交过手的陈松,一脸惊讶,他们不敢伤他,尤其陈松是底层上来的将领,谨小慎微更胜过鄢珑这种王侯子弟,知道君玉被排除在圈禁之外不能说明被东宫抛弃,恰恰说明重视,否则为什么要保他平安呢。东宫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惜君玉完全不接受这说法。

  他的枪法虽然厉害,但也抵不过安南军训练有素的围捕,还是被戈矛困住。虽然不敢伤他,但毕竟都是战场上的武器,势沉力大君玉直接被困在中间,被长矛和各种枪杆架住,稍微动一动,手臂都要拗断。

  要是这时候退下去,场面也可以收拾。都已经故意被支开了,为什么还要硬闯呢?换了容皓一样要笑他呆,但他就要这样呆。

  敖霁当年闯宫门的时候,也没有人要等他的。

  陈松见他被架住,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有了退意,连忙劝道:“小侯爷,不要冲动了,不要糊涂……”

  “我偏要糊涂!”

  君玉咬紧牙关,手臂直接反过来,他在学武上天分极高,这是朱雀那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脱困,直接扫开戈矛,势不可挡,直接冲上二门,远远看见思鸿堂的飞檐,混战中脸颊上被扫中一道,顿时鲜血直流。这样的混乱早就引了无数人来观看,也早有人传信了,君玉扫开几个想按住自己的士兵,脸上伤口火辣辣地疼,看见二门阴影中匆匆跑来的云岚。

  她连便鞋也来不及换下,一脸惊诧,显然也没想到君玉会如此性烈。

  “让他出来!”他咬牙看着云岚:“让我进去!我要待在东宫!”

  云岚神色晦暗,只是摇头。

  “殿下要小平安。”

  “我不要平安!我不要他替我做决定!”

  我要待在他身边,像叶椋羽一样和他并肩作战,我不要他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士兵潮水般涌来,短暂的时机已经被错过,也许从来没有什么闯进去的时机,太子殿下怎么会算错呢?君玉终于被两个将领联手制服,他被按在地上,闻见雪和泥的气味。脸冻得冰凉,胸腔里撕裂般疼,眼眶发热,郁结在心口上的那巨大的情绪,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愤怒,不甘,怨恨,还有火焰般汹涌的不服……

  许多双靴子来去,云岚似乎都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处置,然后许多人跪下来,君玉似乎看见绣着金龙的常服下摆,这场景让他想起那天在校场。

  那火焰烧灼他喉头,只是张嘴眼泪就要涌出来。但君玉忍住了,他不再是当年一急就没法说话的少年了。他能把自己想的事大声嚷出来,只是带着点哭音。

  “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萧橒……”

  如果这次就是最后一面,自己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一道苍老身影悄悄潜到他身后,连正拿他没办法的安南军侍卫都来不及反应。只见一只干瘦的手在君玉后颈上敲了一记,把他打晕了。

  小引起的那场混乱,平息要用不少工夫。云岚只觉得心惊肉跳,小从来是这样,就像当年敖霁在东宫的时候,永远是最不受控最意想不到的棋子,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云岚无心欣赏流星坠落的耀眼光芒,她要做收拾残局的人。

  要光是破坏也没什么,她可以应对。他们这类人最大的危险,是有一种诡异而独特的影响力,如同相生相克一般,明明这样疯狂,却影响着着最冷静的那个人,像一场狂热的瘟疫,能引着他们也跟着一起疯狂。当初太子妃逃不过,如今殿下也岌岌可危。

  所以她只来得及交代几句,就匆匆赶回思鸿堂。

  殿下不在思鸿堂,她心顿时一沉,好在跑出回廊时,在园中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他正提着剑走回思鸿堂。

  父子决裂,不惜圈禁太子,对于东宫,是侮辱也是危险。卫戍军到来时,即使云岚早知道消息,也忍不住色变,至于容皓,更是直接说了点大逆不道的话。但太子殿下仍然平静,像早猜到这结局。

  云岚从没见过他现在这一面,当然仍然是仪态端庄。但莫名觉得有点不同,也许是因为手上拿着的剑,也许是因为表露了真实情绪,他像极明懿皇后,极端正极高贵,所以偶尔流露一点情绪,会让人十分陌生,有种罕见的狼狈感。

  云岚本来不知道发生什么,等转过角来,她才看见那个树桩,上了十年的梅树,姿态是很美的,此刻只剩一个树桩。

  他砍掉了他的白梅花树。

  云岚一瞬间错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到思鸿堂,奉茶时仍然垂着眼睛。她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让小一起圈禁。

  天子威及四海,身边反而最危险,尤其现在是关键时刻。像那日他去狩猎,君玉就险些落入净卫手中。圈禁之后,东宫是最危险的地方,要最细心的人负责,而那个人是云岚。

  他不信云岚了。

  他并没有像洛衡提醒的那样彻底藏起破绽,东宫太子,有破绽又如何?庆德帝当年也有为明懿皇后训斥礼部的时候,他是交代了云岚看顾小的,云岚也看了,只是被小跑掉了。

  但云岚怎么会看不住一个人呢?她从来算无遗策,小能逃掉,说明她想让小逃掉。至于是要小死在猎场,还是只是懒得看顾,让东宫看看小不顾大局的样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的那三个时辰,小没听懂,但云岚是听懂了的。那是他最难熬的三个时辰,他没有骗小。

  云岚心中如同刀割火煎,泪都要落下来,面上仍然一点不露,只垂着眼睛为他奉茶,轻声道:“殿下为什么不跟小明说呢?”

  “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说。”

  云岚不愿意看顾他了,所以自己把他交给更安全的人,这是多简单的事。但小不信,因为叶椋羽,他要如何开口讲叶椋羽呢?就算昨晚表明了心迹,仍然绕不过这名字。

  云岚下去了,萧景衍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他手上把玩的是宫中最好的玉。昨晚他是想问小要那块玉的,他从小用惯世上的最珍奇的贡品,从不在乎东西。原来世上的东西是有不同的,是小的玉,就与天下的玉都不同。

  叶椋羽安静走了进来。

  圈禁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才算小惩大诫,也可能是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分出胜负的那天。他们并不慌乱,老叶相教得很好,刘邦赴过鸿门宴,越王勾践做过阶下囚,李世民,赵匡胤,都曾为人臣,权力的战场上从来不是一时的安危可以决定最终的结果的,小小一场圈禁,实在改变不了什么。东宫的触角早已遍布朝野,唯一的改变就是这些日子没有政事处理,会有点无聊。

  思鸿堂被雪光映得一片澄澈,叶椋羽从蜀地来,爱穿青,他身上有梅花香,聪明人有时候也会做傻事,斩断的树如何救得活呢?

  他安静站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都过去了,对吗?”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来,看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我错认了人。让你背负了你承受不了的压力,给你你无法胜任的考验,是我的责任。”

  叶椋羽心都要碎了。怨怼并不可怕,浓烈的恨意,像今天小那样的愤怒,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看开了,放下了,只有找到归处的人,才有这样的豁达。

  “我没有遗憾了,椋羽。”萧景衍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告诉他。那山岚般眼睛里一片澄明,所有的爱与恨都不再属于他。

  叶椋羽的手有点颤抖。叶慎当年有没有这个时刻呢?蜀山的竹海翻腾,月色映照千里,这江山如故,时间却似乎走了一整个轮回,只有他还留在原地。叶慎最终保全高傲名声,至死没有求饶过。但在那之前的无数个漫漫长夜如何度过,那一句句对自己的诘问,如果我当初真就问到底,像个傻子一样不识趣地问到底,一定要他自己亲口承认没有任何可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叶椋羽抬起了眼睛。

  “要是我还有遗憾呢?”

  如果他嘲讽,如果他仍然愿意就当年的事来讨论一番,如果他还有没说完的话……

  但萧景衍什么都没说。

  “我很抱歉。”他这样说:“但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他没有不满了,那句“叶家人有始无终”,原来真的不是说给自己的。像冬日走漫长夜路,虽然狠狠摔过,但只要能到家,总能换上暖和衣服喝着热汤睡一觉,一切就都能过去,有家的人是不会记恨风雪的。

  君玉是他的答案。showbyjs('长安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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