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王道02-01_长安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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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王道02-01

  叶太傅来东宫这半个月来,相比文章,君玉在权谋上的进步反而更大了。也是以前容皓讲得太雅,他虽然听得懂,总有点听故事的视角,现在来了个洛衡,用云岚的话说,叫“金刚心肠,霹雳手段,”这句话本该是菩萨心肠,可惜洛衡行事实在跟菩萨有点差距,不仅狠,而且快,所谓霹雳手段就是如此。令行禁止,绝不解释,连云岚都觉得有点跟不上。

  但他倒挺偏爱君玉,云岚揣度可能是因为他狠狠算计过一把君玉的缘故,要是君玉糊里糊涂全然不懂,洛衡也不会这样了。君玉这个家伙,奇就奇在他既懵懂,又机灵,有时候胸怀宽广到让人惊讶,有时候又记仇得让人想抓住他想狠狠揉揉他脑袋,时而让人心软,时而又气得人牙痒痒。说他不懂,他偏偏对局势清清楚楚,还自己跑去把洛衡请来了。说他懂,他又似乎对权谋没什么深入探究的兴趣,听完就马上琢磨怎么用到兵法上。洛衡不像容皓,他虽然不懂兵法,却有着极大兴趣,君玉见他这样,连沙盘都搬了过去,他大部分时候只是看书,任由卫孺和君玉在旁边推演,但偶尔指点一两句,就大有帮助。

  云岚有次过来传话,看见君玉摆了个奇怪兵力布局,问他也不说,再问,他说:“这是摆给汉武帝的。”

  “什么汉武帝。”

  “李陵的剑盾兵和弓弩的组合其实是克制匈奴骑兵的,但因为没有后援,失败被俘。他如果早知道的话,就应该这样打,虽然当时会被治罪,但汉武帝多疑,总会找到真相的。或者如果边疆有百姓,或城池重要,就这样摆,就算殉城,也能拖慢敌军速度,没有六七万骑打不下来,斩首应该在五千左右,事后就平反了,不至于被诛灭三族。”他一面说,一面认真给云岚演示变阵。

  云岚到底当他是小孩子玩意,没有细想,要是细想,就会知道,君玉能推测汉武帝,自然也能推测别人,比如当今永乾殿正卧病的那位。

  年底户部正忙,黄信请辞的奏折一上去,照例是太子殿下先批,当朝二品大员请辞,自然要送到御前,庆德帝也批了。天子虽然老病交加,但仍然是当年一手制衡之术玩得北派官员一分为二的帝王,一看这奏折,哪会不明白,当时就淡淡说了句:“想不到太子仍然心系江南。”

  太子也答得淡定:“江南地远,自然要多多关心。”

  当时右丞相雍瀚海和玄同甫都在御前侍候,都笑着凑趣,也就混过去了。倒是容皓当时也在,吓出一身冷汗。洛衡的这步棋高明就高明在是真正的阳谋,张文宣是绝对的纯臣,又是北派中秦派的中流砥柱,用太子殿下年幼时评论朝政的话说,秦派是鹰,晋派是犬,鹰派激进,犬派忠诚,当时庆德帝还抚掌赞叹“吾儿大类我”,万万没想到十多年后,他儿子会用这一点来反制他。

  所以就算庆德帝心知肚明张文宣的大好前途绝对会吓到江南派,也不得不在奏折上御笔朱批一个“准”字。权谋之术再厉害,总不能无中生有。朝堂利益就这么多,绝没有晋派秦派江南派全部皆大欢喜的方法。太子那句“江南地远”已经点明关键——江南是早就被庆德帝放弃了的,就算他挤出一点小恩小惠,也无济于事,江南派注定是他的。庆德帝总不能为了一点清流的论就寒了手下最得力的鹰派的心。

  雍瀚海和玄同甫同时打圆场也说明这一点,雍瀚海是晋派,最会逢迎上意,但毕竟不是学问出身,脑子可能还没那么快。玄同甫老狐狸,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玄同甫这个乖也没卖多久,隔天来请安,就因为次子纳妾大摆宴席的事,被御史参了一本,其实玄同甫尚算谨慎小心,真正贪得肚满肠肥的其实是雍瀚海。容皓就常笑他出身寒微,虽然当了许多年右相门庭若市盆满钵满,却很不入流,一副市井暴发户的习气。当年他办自家父亲七十大寿兼建了新宅子,正好遇上敖仲在南召打了胜仗,南边许多小国一齐进贡,尤其三件珍珠衫最为精美,圣上当时帝后离心,自己留了一件,小的那件给了七皇子,剩下一件竟然赐给了雍瀚海。雍瀚海有心卖弄,做寿当天就穿上了,还邀请群臣都去吃寿宴,容皓带上敖霁聂彪就浩浩荡荡去了。正好那天遇上倒春寒,雍丞相冷得要摆火炉,他们偏要召集宾客玩蹴鞠,雍丞相哪敢不看,他们在寒风里玩了一下午,雍丞相就陪了一下午。冻得鼻涕直流,做完寿直接病了半个月。

  雍瀚海卖弄这么多年,庆德帝一次没说过他,这次反而把玄同甫骂了个狗血淋头,实在是有点没道理。消息传到东宫,君玉顿时耳朵竖起来:“玄同甫就是李陵,对不对?”

  他早知道庆德帝多疑,这次黄信五十多岁就上书乞骸骨,虽然可以说是太子为了挽回江南派敲山震虎,但到底秦派也大大得利,很难让庆德帝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勾结。而且容皓这几天劝说黄信时也不忘顺路往玄同甫府上转一转,把玄同甫弄得没办法,也是他心存侥幸,有两次想要低调接待,哪里瞒得过庆德帝的耳目,反而越加显得像心虚暗中勾结。

  这一手栽赃也算高明,不过云岚可不买账,冷笑道:“李陵,他也配?顶多算个卫律罢了……”

  她话虽如此说,手段没停过,过两天,又弄得玄同甫女儿一路哭回了家,其实玄同甫也算舍得了,雍瀚海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更是风月场上的常客,没娶妻就有了三四房妾侍。玄同甫就一个宝贝女儿,也舍得嫁,容皓还说:“要说他们的媒人,还是云岚呢。”

  这两人联姻明面上其实是庆德帝做的媒,早在西戎人刚入京时,东宫就已经在秦派里寻找主战派,联系过密,玄同甫老狐狸为了表示忠心,干脆按照庆德帝的意思联了姻。但实际上这事其实是云岚算计出来的,说是她一手促成也不为过。因为她在此之间还搅散了雍瀚海儿子自幼订的亲,为圣上做媒扫平障碍,她早料到庆德帝面对东宫崛起,一定会让秦晋两派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玄同甫向来把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她想用这事引得玄同甫拒婚,在他和圣上之间种下嫌隙的种子。但没想到玄同甫竟然这么能忍,连宝贝女儿也舍得。

  联姻的事一起来,她就有点受挫。倒是太子殿下十分淡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事后来果然就成了机会,云岚手腕十分巧妙,早早在雍瀚海儿子后院里埋下几颗隐棋,她施美人计可不像容皓寄予什么枕头风的期望,也早看透人性,教坊司的歌姬飞上高枝,怎么可能还乖乖做棋子?她完全是冲着埋雷去的,几个都是心机深沉手腕又厉害的美人,还有两个出身不低,本来就是晋派的后人,雍瀚海的故友女儿。玄同甫养尊处优的宝贝女儿哪里是她们对手,顿时后院起火闹得天翻地覆,雍瀚海虽然竭力维持,也管不到儿子的后院事务。

  这次玄同甫女儿受了大委屈,一路哭回了家,把半年来的委屈说了个滔滔不绝,母女对坐流泪,十分凄惨。雍瀚海惯会卖乖,连夜就来接人,玄同甫一咬牙,竟然又把女儿送了回去。

  消息传到宫中,云岚冷笑:“老贼真是舍得,为了权势,早就泯灭人性了。”

  洛衡当时正与太子下棋,只淡淡道:“疑心的种子已经种下,玄同甫再怎么作践自己,也无法消除的,反而显得心虚。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就算不学道,也该知道盛德近乎伪,他自己也算是个大儒,怎么被吓得中庸之道也忘了。”

  “玄同甫府上幕僚都学的儒墨两家,但凡有个学杨朱的,教他一句‘全性保真,不亏其身’,他也不会这样矫揉造作,更引得圣上猜忌。”云岚也接话道。

  君玉不懂,在旁边问:“玄同甫做错什么我好像知道了,但什么是杨朱啊?”

  “虽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为也。这就是杨朱。”容皓博览群书,在旁边解释:“杨朱讲究率性而为,倒和道家的绝圣弃智有几分相似,也是破解儒家的利器。当初郦解元在宜春宫和我辩道,说的就是这个。而且玄同甫也不能算做错,他是没有办法了,儒家为帝王术所困,就是这样子的。”

  君玉仍然不懂。太子殿下笑起来,顺手拿起一边的茶杯,放在桌上给他看,紫檀书案异常光华,他用一颗棋子在书案上摆个位置,告诉君玉:“你看,如果我是玄同甫,我想把茶杯推到那个棋子的位置。”

  他轻轻一推,茶杯就滑了过去,却超过了棋子的位置一段。那边洛衡伸手按住,道:“现在我是雍瀚海,我又要把茶杯推回来。”他一推,又微微超过,如此两次,太子笑着问道:“小懂了吗?”

  “懂什么?”君玉还是一头雾水,干脆伸手拿起那茶杯,放到棋子处,问道:“为什么不能就直接放过去呢。”

  桌边人都笑起来,连郦道永也忍不住笑了。洛衡索性认真告诉他:“这就是容皓刚刚说的,我们推茶杯,就是巧与智,朝堂上所有官员的作为,甚至圣上的旨意,都是巧与智。小放茶杯这一下,就是绝巧弃智,相当于圣上直接告诉玄同甫,我怀疑你与东宫有勾结,又相当于玄同甫直接告诉圣上:我是陛下的鹰犬,绝无二心,连女儿都能舍弃。但人心隔肚皮,如何取信于人呢?只得各自推算,难免做过火了。满朝君臣,毕生都在把自己真实意图隐藏起来,披上儒家的外衣,这就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玄同甫越慌,就越忍不住做更多事,弦越绷越紧,等到崩断的那天,他自然就会投向东宫了,江南不堪大用,东宫成事与否的关键就在于秦派……”

  “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直说的话,就算一次不信,但大家都直接说,直接做,渐渐就互相信任了。”

  “那睡不着觉的,就得是圣上了。”洛衡认真教他:“这就要说到什么是真正的帝王术了。小这些天一直问我,为什么学道又学儒,学法又学墨,门门都会,门门都不精通。因为我学的恰好是帝王术,云岚学法之余又杂取百家之长,也是为了理解帝王术,好辅助殿下。小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帝王能以一人驾驭天下人呢?可不许说什么真龙天子,那是哄愚民的话,小想想,要是满朝文武真觉得圣上是真龙天子,那雍瀚海还敢贪污吗?他们还敢勾结党派吗?一年年科举,选上来的是整个国家最聪明的人,玄同甫,雍瀚海,江南派的那些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都有家族,既想要名又想要利,个个如同饿虎豺狼,圣上是如何驾驭他的?”

  君玉听得睁大了眼睛,一边的云岚咳了两句,显然是觉得洛衡这样太不敬了,不过太子殿下都只是微笑听着,这斗室中坐着的,也都是东宫心腹,洛衡,她自己,郦道永,容皓……借用洛衡所说,是整个国家最聪明的青年人,连小也是有着一等一的兵法天赋的,如果他们都不配谈论这个的话,就没人配说了。

  “快说快说,我要听。”君玉连忙凑近他,少年的眼睛在灯光下带着求知的光芒,是勃勃雄心,但却毫无机巧,正应了那句绝巧弃智。

  洛衡笑了。

  他说话从来深入浅出,而且比容皓更大胆,于是直接道:“小你看,我们以东宫来比皇宫,比如殿下,整个东宫的人合起来,聂彪掌管东宫侍卫,容皓能联络东宫麾下所有文臣,羽燕然是东宫兵权外放,云岚掌管暗中的力量,他们合起来,一定可以杀掉殿下,但为什么每个人都受他控制,生杀予夺都在他一念之间,如果他今天要处死其中任何一个人,甚至他们中的半数,他们都会引颈就戮也不肯反抗?”

  君玉是聪明的,他知道洛衡说的不是东宫,而是永乾殿里那位。侍卫是指负责京畿布防的皇城戍卫营,正由敖仲负责,容皓文臣是指朝中的秦晋二派,羽燕然的兵权是指幽燕三分的燕北王府、幽州和靖北侯,还有敖仲大将军的南召军,不过已经被收回了大半兵权。云岚的位置上,应该是御前总管段长福。他们只要联合起来,可以轻易杀掉庆德帝,颠覆政权。

  “我知道了,你说的帝王权谋术,就是要分而治之,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不然就会像宋朝陈桥兵变一样,就算柴家孤儿寡母坐着皇帝位置,但其他将领臣子合起来把赵匡胤推上皇位,他们也没有办法。所以托孤重臣也要选一个皇家亲王、几个不同派系的重臣,还要警惕外戚专权,像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一样杀母留子。而且历朝历代,只要武将勾结文臣,立刻就治罪,不管功劳多大都杀无赦。开国忠臣不能善终也是因为这个,陈三金的死也是这样,对不对?”君玉这些天总算没白学。

  “对,这就是权术,说简单的话就是小说的这样,用人治人。但王朝一代代更迭,秦朝用郡县,汉朝用儒家和分封同姓王,唐朝又用节度使,宋朝重文轻武,一代代都在不断精进帝王术,术无止境,什么真龙天子都是托辞愚民的。君王唯一的立身之本,就是权术,玩不好就是身死国灭。你看前朝末期的帝王,被太监勒死的就不止一个。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小发现没有,每朝每代,帝王依靠什么,最后就会亡于什么。所以秦亡于威,始皇帝威仪太盛,李斯假传圣旨,扶苏太子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自杀了。唐朝亡于政权割据,宋朝亡于重文轻武,所谓善泳者溺于水,正是阴阳术中说的阳极而阴生,轮回不止……”

  “那我们大周的帝王是依靠什么呢?”君玉忍不住问。

  洛衡不答,只是带着一点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萧景衍,太子殿下神色淡然,道:“大周是外儒内法,王霸之道。”

  “外儒内法的是当今圣上,儒家是王道,立起一个谁也达不到的圣人标准,天下臣民相较之下都是有罪的。臣子也可以披着儒家外衣,内里各行其是。法家的霸道才是圣上的利器,但也止步于此了。正是因为圣上外儒内法,君不知臣,臣不知君,才给了我们制造间隙的机会。其实殿下自己就能破解了,老叶相在道学上造诣不浅,殿下又博闻强记,兼学诸子百家,胸怀宽广,大有□□遗风。”洛衡淡淡叹道:“可惜圣上贪恋权术,不然也不需要我们来班门弄斧了。”

  外面都说东宫形势如何如何凶险,不然江南派也不会临阵脱逃,但他这么一说,君玉虽然听了个半懂不懂,还是顿时更觉安心。其实他从来没怀疑过东宫会落败,萧景衍身上就有这种特性,不管如何的惊涛骇浪,总让你觉得他就是江心巨石,江流石不转,没有什么能真正击败他。

  “权术终究只是技巧而已。”萧景衍见君玉看自己,眼中带着笑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能为大周御外敌、造盛世、开太平,才是真正的帝王术。诸子百家百川归流,最终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人人能够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罢了。”

  不怪洛衡这样夸他,他不过短短两句话,就把所有人从洛衡谈论的那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权术中抽离了出来,仿佛整个皇宫都变得渺小了,玄同甫雍瀚海的那点狗苟蝇营的心机又算得了什么呢?就连庆德帝打压东宫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一个年迈的父亲打压自己的儿子罢了,就像是一个家族关起门后的龃龉。真正要时刻警惕的,是门外虎视眈眈的强盗,和如何救助那些正在穷苦中挣扎的底层族人。

  君玉知道,不止自己心中震动,连其他人也因为他这句话,而获得了那种风筝一样高高的视角。就连一边挑灯的郦玉也入神地睁大了眼睛,洛衡苍白脸上更是焕发了火焰燃烧般的神采。

  “殿下的目光高远,是我们这种困于机巧琐碎中的人不能及的。”他看着萧景衍道:“我和云岚容大人他们能做的,就是替殿下解决这些琐碎的纷争,至于真正的盛世,恐怕就要拜托殿下了。”

  他这话一说,连云岚也有瞬间的触动,洛衡看事情实在太清楚,恐怕连她心里那点委屈也一并点破。她释怀地笑了笑,道:“那么弄脏手的事就由我来吧,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日后诏狱相见,再促膝长谈。”

  她许久没开玩笑,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连太子殿下都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君玉头发,这场面莫名有些热血,君玉想,当年□□皇帝和叶慎陈三金起义时,一定也是这样让人心中热血翻涌的。只是后来宦海浮沉,巨浪滔天,把当年的同伴也打散了,忘了最初的情义和决心了。

  但太子不会这样的,君玉知道,他心中有很高很皎洁的部分,像天上月,他总能找到最好的方法,像现在一样,很多事他其实洞若观火。就像容皓的事,但是他不说,也不提,只是每次和洛衡夜谈都带着容皓,渐渐容皓也能一起说话,笑得像他们一样开心。

  可惜外面的聂彪很快敲了门。

  “殿下,圣上口谕,即刻传召殿下去永乾殿。”

  室内气氛顿时一冷,君玉也紧张起来。从来侍病都是整天整夜,没有放回来了又马上叫过去的。他和容皓对视一下,发现他也异常紧张。

  萧景衍反而笑了。

  “应该是母后回宫了,父皇传我过去给他念书罢了。”他还不忘交代君玉:“小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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