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五仙教大闹金麟台以后，兰陵金氏的几个族人又一次坐到一起，不过不是在金麟台，而是在云梦莲花坞，他们都在金氏掌握一面权柄，在家族中受人尊敬，连带着妻子儿女都更有尊严地活着，他们熬过温氏独霸的蛰伏，也经历过金氏称王的繁华光景，现在兰陵金氏又来到了低谷。
这一年的八月十四晚上，家族险些全灭，到现在他们都心有余悸，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折腾让每个人都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蓝涣还是没有来，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手伸得过长，在场的只有姓金的，金凌坐在主位，金光瑶在边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状似漫不经心地翻看，金子德斜过眼睛瞟了一眼，见册子封面上“玄门知音”几个大字，顿感心累。
因为这本册子，现在家族里的人出去夜猎，都抬不起头来，他虽然没有脾气，但也远远达不到犯贱的地步，心想金光瑶怎么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怕不是被关出毛病了。
在座的都不明白为何要大老远地被叫来云梦，见到金光瑶的时候便都懂了，几个人围坐在水榭栏杆边的一张藤桌边，各自面前摆着一杯黑茶，都不敢言语。
金光瑶把册子往桌上一扔，直截了当道：“弄成这样，我的责任。”
金子德一抬头，神情有些惶惑，金子云转转手上的翡翠戒指，神情冷峭，依旧不言语，其他几个人也不言语，金光瑶也不急着要他们说话，过了很久，金子云道：“你喊我们来，就是来认错的？”
金光瑶叹了口气，咳嗽了两声，道：“不全是，我想和诸位谈谈家族以后怎么走。”
几个人又是一阵沉默，没人知道金光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金子云突然冷冷地诘问道：“你眼里还有家族吗？当初是谁，丢下一堆烂摊子一走了之？”
在金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诘问金光瑶，金子德赶紧用手肘碰碰金子云，用眼色示意他，金子义把脸转过去，假装欣赏栏杆外的莲花，金凌也面色抑郁地晃晃面前的茶杯，这几年，内忧外患，他撑得也很累。
金光瑶背靠着椅子，支着着额头道：“是我不对，今天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和你们扯一堆假惺惺的大道理了，我知道你们都不信，现在金家的情况不好，连带着孩子们也受欺负，负荆请罪的事情，我听说了。”
金光瑶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这个事情，金子义把脸转过来，愤然道：“聂二欺人太甚，既然你说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忌惮讲几句真话，当年我们家怎么对他聂二的？我们欺负过他吗？他一朝得势，用得着这么把人往死里逼吗？说到底，大家谁也不是好人，五十步别笑百步。”
金凌皱着眉发话道：“二伯，聂家的事情，就别多议论了。”
金光瑶也不生气，淡淡地道：“聂家那边，是我下手太狠了，他要报复，也能理解，我也不想说什么和解之类的蠢话，那不可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犯的错，聂二不会重复犯，他是一定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了，在座的固然各有利益，但归根结底，都是依附着金家这颗大树生存的，这种时候，还是团结一些的好，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金光瑶看看金凌，继续道：“金凌，你知道在温家独霸的时候，你爷爷憋了多少年吗？”
金凌道：“不知。”
金光瑶道：“三十年，他在温若寒的权威下面装纨绔装了三十年，虽然他晚年犯了很多错误，但早年确实是个非凡的人，聂二和你舅舅，还有泽芜君的爹都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覆巢之下，只有他这一个完卵，岂非极有能耐？我是很佩服他的，我没有他的耐心，我最多只能等三年就按捺不住了。”
金凌语塞了，其他人也面露讶异，谁也想不到，金光瑶会夸被自己亲手害死的父亲，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金光善。
金光瑶盘着手串，又看看桌上那本册子，冷冷地道：“家族弄到这一步，客观的来说，最主要的是人祸，但也有时运不济的原因在，世人总有一个毛病，好用成败论功过，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喜欢放马后炮。胜利者的一言一行都是英明抉择，失败者的一举一动都是错误决断，因为我落败了，所以我们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因为聂二赢了，所以他处处都是对的，不过是受了胜负结果的影响罢了，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诸位说说看，我们家可取的地方在哪里，聂二错误的地方又在哪里？子德，你先来说说。”
金子德在兰陵金氏的族会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每次都只负责点头，他本来在观察面前茶杯里的茶叶，看着那些茶叶在热水里慢慢地舒展开，从僵硬到柔软，想着这茶稀罕，合该带些回去鉴藏，骤然被点名，就像是学堂里被先生点名回答问题的孩子，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几个族兄族弟都看着他，不开口也得开口了。
他思索了一番道：“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我们家可取的地方，在于我家虽然称王，但没有过于得意忘形，和岐山温氏一样，搞暴力镇压兼并，对不少家族都怀柔以对，虽然也有大兴鬼道这样为人诟病的错误，但能够及时矫正回来，同时也有许多利在千秋的政绩，阿瑶你当初出事的时候，没有拿家族的主力去和玄门世家硬拼，而是选择自己逃跑，把自己和家族切割开来，也算是止损，保存了家族的实力，所以我们虽然败了，但没有灭，还有东山再起的家当，至少我们家压箱底的神弩队没有被你带走，至于聂二的错误，以我的愚见，首先，就是他暴露地太早，连江宗主也注意到他不是善类，而且和泽芜君交恶，这一点不智，在修仙界，没有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的支持，至少有一半的事情，是做不成的，另外，清河聂氏**地太快，不够稳固，没有可靠有实力的盟友，还有就是，对岐山温氏等几个覆灭家族的剑法道法大肆借鉴，长期固然可以改变家族修炼方法的弊病，但让人轻看，严重损害家族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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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笑道：“子德，你说的很全面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脑子灵活程度，不亚于我。”
金子德惶恐地笑道：“谬赞谬赞。”
金光瑶道：“当初你带着孩子们去聂家认错，被家里人骂得够厉害吧？在那种时候代表整个家族去受屈辱，把这个骂名承担下来，子德，你有大功劳，也有大魄力啊，过去都是大材小用，或者说错用了。”
金子德难堪地皮笑肉不笑，道：“阿瑶，我真不懂你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除了脸皮厚以外，一无所长，丢脸的事情当然是我去干。”
金光瑶慢条斯理地拂开自己面前那杯茶的茶沫，道：“子德，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你父亲死了以后，你性格就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冒头，不敢娶妻生子，装作一副软弱怕事的样子，沉迷古玩字画，想一想，你和聂二还挺像的。”
金光瑶揭破了那层窗户纸，金子德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对金凌道：“宗主，阿瑶，这么多年，你们是知道的，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什么念头都不敢有，连孩子我也不敢生，你尽管去查，我真没做任何不该做的。”
所有人都怔住了，都闹不明白金光瑶为什么对金子德突然发难，金子德的爹当年是一号人物，金子德和他的父亲却完全不像，庸庸碌碌了几十年。。
金光瑶却清楚，金子德的父亲是因为和岐山温氏的人勾结，想把金光善杀掉，顶金子勋的父亲做宗主，可惜事情败露，金子勋和金子德的父亲对外说是因病死了，其实在金光瑶回到金家以后，才从金光善那里得知，金子勋的父亲是被金光善用鸩酒杀害了，金子德的父亲是畏罪自杀了，金光善不想落人口舌，没有祸及妻儿，现在想想，金子勋对比金子轩，那么不成器，或许也是金光善故意为之。
金子勋是真蠢，金子德却是装蠢，金光瑶不知道金子德是怎么猜到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的，自打他到金家，金子德就是一副无用废柴的模样，被打发在玉顶山种牡丹花，金光瑶去玉顶山张罗清谈会的时候，觉得他挺会逢迎，就把他又调回去帮着迎来送往，时间长了，他发现，金子德是怕事，但太怕事了，就显得虚伪，而且一个事事想的那么周到，随时见风使舵，在金家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人，绝对不会是饭桶，后来金光瑶打听到了他父亲的死因，便明白了他的难处，也就由着他继续隐忍下去了。
金凌把金子德扶起来，道：“六叔，我当然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惶恐？”
金光瑶道：“子德，我今天揭破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和你清算什么，以前家里头风光，你可以混，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你浑浑噩噩度日了。”
金子德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连你都被聂二斗倒了，我能做什么呢？”
金光瑶道：“你不需去和聂二斗，我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辅佐金凌稳住金家，金家不能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族长，我看你很合适，我希望你处在蓝启仁一样的位置，在金凌做决断的时候，给出你的意见，简单而言，就是两个字：匡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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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还是没有来，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手伸得过长，在场的只有姓金的，金凌坐在主位，金光瑶在边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状似漫不经心地翻看，金子德斜过眼睛瞟了一眼，见册子封面上“玄门知音”几个大字，顿感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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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都不明白为何要大老远地被叫来云梦，见到金光瑶的时候便都懂了，几个人围坐在水榭栏杆边的一张藤桌边，各自面前摆着一杯黑茶，都不敢言语。
金光瑶把册子往桌上一扔，直截了当道：“弄成这样，我的责任。”
金子德一抬头，神情有些惶惑，金子云转转手上的翡翠戒指，神情冷峭，依旧不言语，其他几个人也不言语，金光瑶也不急着要他们说话，过了很久，金子云道：“你喊我们来，就是来认错的？”
金光瑶叹了口气，咳嗽了两声，道：“不全是，我想和诸位谈谈家族以后怎么走。”
几个人又是一阵沉默，没人知道金光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金子云突然冷冷地诘问道：“你眼里还有家族吗？当初是谁，丢下一堆烂摊子一走了之？”
在金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诘问金光瑶，金子德赶紧用手肘碰碰金子云，用眼色示意他，金子义把脸转过去，假装欣赏栏杆外的莲花，金凌也面色抑郁地晃晃面前的茶杯，这几年，内忧外患，他撑得也很累。
金光瑶背靠着椅子，支着着额头道：“是我不对，今天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和你们扯一堆假惺惺的大道理了，我知道你们都不信，现在金家的情况不好，连带着孩子们也受欺负，负荆请罪的事情，我听说了。”
金光瑶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这个事情，金子义把脸转过来，愤然道：“聂二欺人太甚，既然你说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忌惮讲几句真话，当年我们家怎么对他聂二的？我们欺负过他吗？他一朝得势，用得着这么把人往死里逼吗？说到底，大家谁也不是好人，五十步别笑百步。”
金凌皱着眉发话道：“二伯，聂家的事情，就别多议论了。”
金光瑶也不生气，淡淡地道：“聂家那边，是我下手太狠了，他要报复，也能理解，我也不想说什么和解之类的蠢话，那不可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犯的错，聂二不会重复犯，他是一定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了，在座的固然各有利益，但归根结底，都是依附着金家这颗大树生存的，这种时候，还是团结一些的好，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金光瑶看看金凌，继续道：“金凌，你知道在温家独霸的时候，你爷爷憋了多少年吗？”
金凌道：“不知。”
金光瑶道：“三十年，他在温若寒的权威下面装纨绔装了三十年，虽然他晚年犯了很多错误，但早年确实是个非凡的人，聂二和你舅舅，还有泽芜君的爹都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覆巢之下，只有他这一个完卵，岂非极有能耐？我是很佩服他的，我没有他的耐心，我最多只能等三年就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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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盘着手串，又看看桌上那本册子，冷冷地道：“家族弄到这一步，客观的来说，最主要的是人祸，但也有时运不济的原因在，世人总有一个毛病，好用成败论功过，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喜欢放马后炮。胜利者的一言一行都是英明抉择，失败者的一举一动都是错误决断，因为我落败了，所以我们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因为聂二赢了，所以他处处都是对的，不过是受了胜负结果的影响罢了，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诸位说说看，我们家可取的地方在哪里，聂二错误的地方又在哪里？子德，你先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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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德惶恐地笑道：“谬赞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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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德难堪地皮笑肉不笑，道：“阿瑶，我真不懂你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除了脸皮厚以外，一无所长，丢脸的事情当然是我去干。”
金光瑶慢条斯理地拂开自己面前那杯茶的茶沫，道：“子德，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你父亲死了以后，你性格就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冒头，不敢娶妻生子，装作一副软弱怕事的样子，沉迷古玩字画，想一想，你和聂二还挺像的。”
金光瑶揭破了那层窗户纸，金子德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对金凌道：“宗主，阿瑶，这么多年，你们是知道的，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什么念头都不敢有，连孩子我也不敢生，你尽管去查，我真没做任何不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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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却清楚，金子德的父亲是因为和岐山温氏的人勾结，想把金光善杀掉，顶金子勋的父亲做宗主，可惜事情败露，金子勋和金子德的父亲对外说是因病死了，其实在金光瑶回到金家以后，才从金光善那里得知，金子勋的父亲是被金光善用鸩酒杀害了，金子德的父亲是畏罪自杀了，金光善不想落人口舌，没有祸及妻儿，现在想想，金子勋对比金子轩，那么不成器，或许也是金光善故意为之。
金子勋是真蠢，金子德却是装蠢，金光瑶不知道金子德是怎么猜到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的，自打他到金家，金子德就是一副无用废柴的模样，被打发在玉顶山种牡丹花，金光瑶去玉顶山张罗清谈会的时候，觉得他挺会逢迎，就把他又调回去帮着迎来送往，时间长了，他发现，金子德是怕事，但太怕事了，就显得虚伪，而且一个事事想的那么周到，随时见风使舵，在金家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人，绝对不会是饭桶，后来金光瑶打听到了他父亲的死因，便明白了他的难处，也就由着他继续隐忍下去了。
金凌把金子德扶起来，道：“六叔，我当然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惶恐？”
金光瑶道：“子德，我今天揭破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和你清算什么，以前家里头风光，你可以混，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你浑浑噩噩度日了。”
金子德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连你都被聂二斗倒了，我能做什么呢？”
金光瑶道：“你不需去和聂二斗，我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辅佐金凌稳住金家，金家不能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族长，我看你很合适，我希望你处在蓝启仁一样的位置，在金凌做决断的时候，给出你的意见，简单而言，就是两个字：匡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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