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紫气东来_全能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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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紫气东来

  第265章紫气东来

  “想要更上一步,无非从两者处下功夫,务虚和务实。虚实结合,才能刚柔并济。”

  视频电话里,林涛教授当时摸着胡子,摇晃着一根手指这么指点道。

  艺术是个很个性化的学科。

  理论上,

  困扰每个画家个体的难点都不一样。

  限制画家迈入下一等级的瓶颈也会因人而不同。

  适合一个画家的突破之路,未必就适合另外一个画家。外人所给的建议无异于刻舟求剑。

  这种时候,身边有大佬级别的师长可以随时请教的好处又开始显著的体现出来了。

  林涛本人经历过这个阶段。

  他的师兄弟姐妹,画室那些从央美的天之骄子中精挑细选的学生,大多也都经历过这个阶段。

  他虽然不能直接三言两语就帮顾为经勘破“业障”,但能够根据半个世纪的绘画经验,以高屋建瓴的视角望闻问切,给出很有可行性的真传建议。

  【务虚】和【务实】。

  看上去虚头巴脑毫无含金量的说辞。

  可是千万不要小看这句话的价值,多少东夏画协里单独走在外面也是一幅画几万块钱起步的老师们,在过年时提着几千块一两的正山小种,带着后备箱里成箱的飞天茅台,上门老老实实客客气气的以弟子之礼向林教授请教。

  所图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或者给自家晚辈求林教授开开尊口,这么指点两句。

  国画、书法,传道授业从来都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经。

  江湖骗子能口若悬河给你忽悠的昏头转向却毫无营养。

  林涛这样的大师,轻飘飘几个字就切中要害,价比黄金。

  顾为经这种的后学晚辈,纵使是天纵之才,这个年纪也只是一根小树苗。远远还没有到想要思考如何开宗立派,自成一体,自成一林的时候。

  小树苗长不大,大概率是因为根扎的不够深。

  小画家突破不了瓶颈,大概率是因为自身的积累不够。

  艺术从业者所谓的务虚无非读书,所谓的务实无非画画。

  怎么读,怎么画。

  其中则有大讲究。

  林涛教授没有挑任何教绘画细节的教材,艺术技法上的东西,自己平常教就已经足够了。

  在他心中。

  顾为经最缺乏的不是绘画经验,而是正统的国学素养。

  这个小孩子祖上虽是宫庭画师。

  但是举家迁徙至东南亚太久,从小生活环境中缺乏曹老或者唐宁师妹这样大文人世家耳濡目染的文化环境沁润。

  顾为经从小跟随爷爷学画,学的也更多的是“术”,而非“道”。

  东方艺术相比西洋美学,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笔下所画出的不仅仅是图案,也是画家的本人风骨和精神。

  所以他特意挑了选了杨仁恺先生的《国宝浮沉录》与东夏宝岛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曾经的副院长李霖灿先生的《天雨流芳》。

  这两本都是相对较为冷门的绘画书籍。

  前者概括了大量东夏国宝的典故以及抗战时期保护这些流佚文物的故事,读起来让人时而意气风发,时而扼腕叹息,且悲且喜。

  后者则成体系的梳理了华夏历史上的艺术脉络,从绘画、书法,到陶艺、建筑、雕塑、生死观,无所不包。

  林涛教授要求顾为经每天都要读这两本书。

  可以读书不求甚解,但要反反复复的看。不局限于某一章节的咬文嚼字,而是注重整体的书籍氛围。

  渐渐的将阅读时这种笔墨文字字里行间传来的意蕴神形全都融入到心中。

  当年曹轩老先生教林涛他们这几个师兄妹们画画的时候,就反复强调认为,只有当一位东方画家明白艺术传承的责任,明白每一张前辈名画作品所蕴含的情怀与雅趣,根植于五千年的文化积淀——

  方能做到一笔入神,万劫不毁。

  读书的过程中也要画画。

  老先生让顾为经继续临摹唐宁小师妹的那幅《百花图》,但不必临摹全画。

  其它的花卉都略过不画,只画紫藤花。

  东方传统文化中最具贵气的就是“花开富贵”的牡丹花,其次就是有“紫气东来”之称的紫藤花。

  刻画紫藤没有画牡丹的雍容繁琐,用画笔表达意象的过程,比刻画梅、兰、竹、菊这类承载着更加深厚的美学意象与文化内涵的经典花中四君子也要简单许多。

  却又能和国学文化相互勾连贯通。

  李白曾经以“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的诗词名篇赞颂紫藤的缠绵垂丽。

  乾隆皇帝更是一个紫藤爱好者,一辈子写了有关紫藤题材的诗词论打计算,只是水平大多有限。

  更重要的一点是。

  紫藤花花枝成串,单花如蝶,花蒂如托,花柄如兰。

  小小的一片紫藤花,在绘画的过程中画藤蔓要用到中楷、画花瓣时要用的小楷,勾填叶脉时要用到最小号的勾线画笔。

  还有不同的侧锋、中锋、逆锋的笔势的区别。

  几近涵盖到了花卉绘画中绝大多数需要用到的技法。

  练好紫藤花,就练好了十几种不同的行笔用笔。就像书画爱好者临帖时的“永”字八法,写好了“永”字,就同时写好了横竖撇捺折钩。

  想到林涛教授在电话里的指点,礼堂中的顾为经翻过了手中的一页书。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顾为经今天恰好读到《天雨流芳》第九章,有关花鸟画与文人情怀的章节。

  他看李霖灿先生讲宋人写实,讲唐人写意,讲如何在用胸怀应和自然,讲古人以什么样的心态把笔下的凤尾草叶画的披拂有致,将野草闲花都画的可亲可爱,看得有些入迷。

  顾为经手指自然而然的开始在学校礼堂座椅的织物扶手上勾画了起来。

  【中国画技法经验值+11!】

  【中国画技法经验值+15!】

  【中国画技法经验值+12!】

  【中国画技法经验值+9!】

  ……

  系统虚拟面板上,不断有一连串的提示消息浮现。

  经验条又开始以不快但肉眼可感知的速度,向着职业一阶的终点进发。

  明明所读的文字内容并无与绘画技巧的直接瓜葛,顾为经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变化升华,在自己手指勾画的无形线条间发生。

  “有个电话里的随身老爷爷,真方便。”

  顾为经现在每一天都能感受到林涛教授给他布置的练习任务时的良苦用心。

  借他人文字意蕴,滋养自己心中笔墨风情。

  尤其在他读到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徐谓徐文长,一生命运坎坷,怀才不遇,只得寄情于书画山水之中,在徐文长所绘的《紫藤花图》中,用放荡不羁的狂草题词言曰:“乱抛乱掷野藤中!”

  用此语隐喻自己这枚明珠,被无情的世事和明末黑暗的文人官僚体系抛弃,与杂草混为一谈。

  书本上那幅紫藤花蔓的绢画,画的极尽精巧而又极尽寂寥。

  尽管这仅仅是书本上的插画照片而非实物,尽管原作绢帛上的矿物颜料在三百多年的岁月变迁中已经褪色成了一汪污色的墨迹。

  顾为经还是对紫藤花“紫气东来”这个四个字意象背后所蕴含的花语与情感寄托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乱抛乱掷野藤中,乱抛……乱掷……野藤中。”

  顾为经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句不知道蕴藏着多少愤懑和无奈的题咏。

  他的指尖时作大笔泼墨,时作小笔晕染,在脑海中想想的宣纸上点出了一束束一从从紫藤花。

  顾为经眸子微眯,从喧哗烦躁的校园礼堂里出神远游。

  他觉得自己漫步在紫藤花海之中,四周都是纷飞的花瓣,鼻端仿佛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花香。

  花影摇曳如紫色的瀑布。

  就在顾为经正在离紫藤花的绘画精义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查觉到了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约,我有女朋友,找别人。”

  他直接头也不抬的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单词。

  别怪顾为经语气有点没礼貌。

  他正在沉浸在这种难得的绘画经验条快速自然增长的爽快感中,实在不想被什么馋他身子的莺莺燕燕所打扰了。

  不约?

  原本正站在顾为经身前,酷酷的斜着眼看向他的苗昂温直接有点破防。

  不约是什么鬼?

  小苗同学自从抱住了豪哥这位身价九位数美元以上的金光闪闪的大粗腿之后,也算是彻底的鸟枪换炮了。

  校园联谊晚会不用穿统一的校服。

  以前砸锅卖铁,勤工俭学才能租一身正装礼服的苗昂温,现在可是变得金光闪闪了起来。

  手腕上带着劳力士迪通拿手表。

  表带是纯金的。

  身上穿着阿玛尼的深色正装,领撑是纯金的,袖钉还是纯金的。

  膊子上挂着金镶玉的翡翠菩萨挂坠,连脚上踏着的舞会皮鞋,都是来自老牌意大利手工制鞋品牌铁狮东尼。

  当年在舞会上他站着如蝼蚁。

  而现在。

  他,苗昂温,真正抖起来了!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豪哥外表外表看上去儒雅清瘦,是位喜欢烧香拜佛的慈悲居士。

  这位枭雄放到古代封建王朝,则绝对是能在聚义厅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马贼头领类型。

  他对手下杀伐果断的同时非常豪爽大方,不仅自己发财,也愿意带底下人一起发财。

  虽然说小苗同学现在这身穿着打扮,看上去有掩饰不住的郭德纲穿范希哲式的暴发户气质。

  但反过来说,

  真正社会舆论眼中的艺术家,从来都是不看衣服只看谁穿。

  大艺术家穿全是破洞的马甲,媒体也会赞美为放浪不羁。

  达米安·赫斯特整天穿肩膀上镶嵌钉子的大皮衣,戴粗大的银链子。在聚光灯下把自己捯饬着跟下一秒就要上街骑上摩托去飞车抢劫亡命天涯的暴走族似的。

  同样也不耽误人家曾经全地球天下第一的身价。

  “哈哈,苗哥,你这个同学还蛮有趣的。”

  旁边挽着苗昂温胳膊的带着耳环,化着妆看上去颇为妩媚动人的女孩子趴在他肩头打趣。

  她是本地另外一家私立中学的学生。

  德威和本地好几家姊妹私立学校都有校园共建的协议。

  联谊晚会除了德威本校外,还有几家其他学校的学生。

  人靠衣衫马靠鞍,苗昂温这套价格昂贵的外皮还是很能吸引那些捞女小姐姐的青睐的。

  “好了,你先到一边去,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说。”

  苗昂温拍拍身边女伴的脸,挥手示意对方离开,自己将目光扫到身前椅子上坐着的顾为经身上。

  对于这个同龄人,小苗同学怎么说呢?

  三分嫉妒,三分嘲讽,两分害怕,还有一分的看不上。

  校园宣传板上的那组素描铅笔画,苗昂温是看了的。

  画的确实还可以,认真的想来自己大概率是画不出来这样的作品的。

  没想到他甚至还和曹轩老先生一起创作过。

  难怪豪哥这么看得起他。

  然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画家想要成名,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看贵人五看财。

  绘画技法是非常靠后面的东西。有本事没出头的人多了去了,顾为经这两笔素描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五百万美元的牛黄结石做成的酒杯,一千万美元的NFT区块链像素点,两千万美元的鲨鱼标本。

  人类的艺术投机史浩如烟海。

  以一百年一个世纪为单位进行衡量,每个世纪都是一场大浪涛沙,具有恒久的美学价值,曾经价比黄金的艺术作品坚持到下个世纪,依旧还能价比黄金的,连一半都没有。

  大部分的艺术品都无非是一场击鼓传花的庞氏骗局而已。跟豪哥混了这段日子,苗昂温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美术史上的地位什么的。

  拜托,

  想那么多干嘛,这种东西天生就和世界上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画家绝缘,只有挣到手里的钱,才踏踏实实的是自己的。

  “顾为经,你是觉得自己现在很风光,很牛气,对吧。”

  苗昂温阴阴的笑着。

  顾为经小子,你不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想到自己眼前的大好前程,那家韩国美院的为期一年的预签约合同与通向威尼斯美术展的特别通道。

  苗昂温现在走路都带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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